僅40年GDP增長100倍!沒有『資源』的三星,究竟是怎麼起家的?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韓國應該是貧窮的,它位於亞洲大陸東北朝鮮半島的南半部,東、南、西三面環海。

半島海岸線全長約1.7萬公裡《包括島嶼海岸線》。

陸地面積占半島面積的45%,地形東北高、西南低,山地面積約占70%。

而單就國土面積而言,韓國比美國印第安納州大一點點,但它與印第安納州不同,它的農業生產力不高,受地形地貌的影響,韓國隻有約22% 的土地是可耕種的。

韓國耕地面積

並且這種情況並不能通過任何類型的礦產資源來彌補其農業缺陷。

因為韓國礦產資源匱乏,原油、天然氣、煤炭三大能源基本全靠進口。

據韓國產業通商資源部的數據顯示,2022年韓國天然氣進口額達到567億美元,是自1956年政府開始編制相關數據以來的最高水平,打破了2014年創下的366億美元的前紀錄。

煤炭進口額也達到了281億美元的歷史最高水平,超過了2011年創下的183億美元的前紀錄。

去年石油進口達到1058億美元,略低於2012年創紀錄的1083億美元。

加在一起,韓國去年的能源進口額增長了40%以上,達到創紀錄的1908億美元。

三星的崛起

與今天的『江南風格』相去甚遠,朝鮮戰爭期間和戰後的韓國充斥著嚴重的貧困和暴力,國內自然資源的限制加上戰爭影響,韓國在當時十分貧窮,人均GDP僅為93.8美元,比一些非洲國家的人均GDP139.4美元還低《1961年數據》。

但按如今GDP計算,韓國是世界第十大經濟體《2020年數據》——這與一家公司有很大關系。

僅40年GDP增長100倍!沒有『資源』的三星,究竟是怎麼起家的?

在大韓民國出現之前,在定義韓國經濟原則的戰爭之前,南部城市大邱有一家雜貨店,經營魚和面條,名為三星。

雖然這家店的老板李秉喆在1938年還不知道,他的生意將很快成為20世紀韓國最重要的經濟支柱——經濟學家稱之為漢江奇跡。

從1960年到2000年的40年間,韓國GDP增長了100倍!這是精明的機會主義者長期規劃的結果,部分原因還在於——戰爭。

1950年8月,北朝鮮占領了半島除此一角以外的所有地區,韓國軍隊幾乎沒有什麼土地可以防禦了。

從南方的角度來看,這是戰爭最慘淡的時刻。

但戰爭以及韓國在隨後幾年卻仿佛命運逆轉般地創造了機會。

1953 年,隨著日本殖民地剩餘資產以一美元的價格出售,而韓國本已微薄的工業基礎設施大部分已毀,李秉喆收購開辦了制糖廠Cheil Jedang,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創辦了毛紡廠Cheil Mojik,兩者都屬於現在可以被視為三星集團的附屬公司。

對李來說,這是合乎邏輯的進展,因為韓國人迫切需要日常用品和食品。

為了加快國內經濟復蘇,韓國首任總統李承晚為李秉喆的新項目和進口原糖提供資金,得益於政府的支持,李秉喆可以向外國貸款。

當時,國內貸款利率徘徊在25%左右,而國外貸款利率在5-6%左右。

李秉喆和三星

在大多數公司因戰爭倒閉的情況下,政府支持的商人幾乎沒有競爭對手,經過幾次擴張,三星集團成為全國第四大借款人。

憑借親密的政治關系和對關鍵行業的強大控制,三星集團騰飛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它收購了Ankuk Fire and Marine Insurance和Chohung Bank,同時還成為其它四家銀行的主要股東。

在收購第一家糖廠後不到十年,三星就成為了半島上最強大的企業集團,據估計,李在鎔的凈資產在當時已占韓國全部財富的19%。

公司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財閥的誕生

問題是,雖然韓國已經分配了西方的『復興資金』並廢除了封建土地,但韓國人依舊很窮,而且該國仍然以農業為主且欠發達。

韓國的經濟崛起是在新領導人樸正熙的領導下,樸專註於擴大工業出口和最大限度地提高韓國的人力資本,這使韓國人均GDP增長率飆升,從1963年到1978年的16年間,僅有三次年增長率低於9%

推動這種增長的最重要因素是企業集團。

雖然樸槿惠在上臺期間曾公開表示要打破戰後通過不正當交易興起的韓國壟斷企業,但他在總統任期內卻采取了不同的做法。

她沒有拆分這些企業集團,而是給它們分配了更重要的任務——讓韓國制造走向世界!

樸槿惠

隨著政府向主要制造商提供廉價鋼材、大量補貼、寬松貸款和稅收減免,三星、LG、現代和SK 迅速發展擴張。

而這些由家族控制、政府資助的企業集團被稱為『財閥『,這個詞來自財富《『chae』》和氏族《『bol』》這兩個詞的合並。

在70年代和80年代,財閥占據主導地位,在將產品推向世界的同時拉動了韓國經濟。

三星推出電視,然後是半導體,再然後是出口手機;現代在國際市場上銷售汽車;LG在亞拉巴馬州開設了一家工廠。

盡管韓國公民開始爭論『財閥『在政治和社會中的作用,但毫無爭議的是它們對韓國人的日常生活水平已產生顯著影響。

從1950年到1990年以來,財閥們都沒有放緩發展的跡象,韓國GDP持續增長。

即使在 1987年李秉喆去世後,三星集團在其兒子李健熙的領導下繼續在全球擴張並在國內占據主導地位。

李秉喆和李健熙

在21世紀的今天,韓國就是三星,三星就是韓國的理念在韓國人心裡已經根深蒂固。

從2017年到2021年的五年間,三星集團的收入始終保持在全國總GDP的20%左右,唯一可以與之匹敵的是韓國政府,其支出通常占總GDP的20%至25%。

這種驚人的經濟集中使得即使是世界其它地方最極端的例子也顯得司空見慣。

日本最大的公司豐田約占GDP 的5%,而美國沃爾瑪僅占2.5%

整個國家五分之一的收入歸於一家公司,尤其是在一個主要的、發達的、多元化的經濟體中由一個家族控制的一家公司,即使在全球范圍內也是無與倫比的。

而三星集團的這種特殊地位也已滲透到韓國日常生活中。

年輕人,尤其是他們的父母,相比於為政府做事,更傾向於成為所謂的『三星人』。

三星能力傾向測試《GSAT》

正如美國年輕人可能會搬到洛杉磯以在好萊塢取得成功或住在紐約以闖入大企業一樣,每年都會有數十萬人參加一年一度的三星能力傾向測試《GSAT》,希望獲得足夠高的分數來引起招聘人員的注意。

該測試通常隻有極少數人才能通過,沒有通過測試的會進入社會職業等級的下一層:為更『小『的人工作,例如現代或LG這樣的小財閥。

而那些在三星工作卻最後離職的人,他們會轉向該國的中小型企業,由於其被描述為『失敗『,他們將試圖向家人和朋友隱瞞這一事實。

這種行為歸因於三星已經滲透到韓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當你在韓國購買智能手機時,你會從三星購買;當您在韓國需要人壽保險時,您可以向三星購買保單;在韓國坐渡輪,你會踏上三星建造的輪船;當你去韓國的主題公園時,你又一次把錢付給了三星。

錯綜復雜的三星股權結構

今天,三星集團有59家主要附屬公司,與三星股權結構的許多方面一樣。

或許有人會好奇,三星集團是如何牢牢控制這59家附屬公司的,很簡單,現在大多數重大商業決策都是以簡單投票決定的,這意味著一個決策的批準生效需要50%的股東加上一個人投贊成票,也就是51%。

三星集團的附屬公司

假設現有AB兩家公司:A由李氏家族全資擁有,B由外部投資者全資擁有,兩家公司的資產同為5000萬美元。

從控制的角度來看,李氏家族在公司A中的100%完全控股實際上毫無意義,所以他們將公司A中賣掉49%的股份,購買公司B49%的股份,然後使用少量額外資金獲得公司B的2%的股份以達到51%的相對控股。

這本質上是相同數量的投資,但李氏家族操作後實際控制的是兩家公司,而不是一家。

然後利用他們對這兩家公司的控制權,他們可以指示公司使用年營業利潤購買第三家公司51%的股份,而不是將其營業利潤返還給自己和其他股權所有者,前者無任何損失,後者將受到所得稅的清算。

雖然他們不會直接擁有第三家公司,但他們會控制它,因為他們控制著前兩家公司,而這兩家公司又控制著第三家。

雖然51%是控制公司所必需的,但在實踐中,它往往是矯枉過正的,因為它隻有在其他所有股東完全反對的情況下才有意義。

因此,如果另外10%或20%的股份由值得信賴的外部投資者擁有,那麼李氏家族可能隻需要對特定關聯公司直接或間接控制30%或40%就夠了。

幾十年來,這些和其它系統共同創造出了一個分散、錯綜復雜的股權結構,最終導致李氏家族對三星集團的完全控制

但這些結構同時也很脆弱,尤其是當有人去世時。

原因就是——遺產稅。

目前,韓國擁有世界上最高的遺產稅50%。

這意味著當資產從一代傳給下一代時,50%的總資產將歸政府所有。

錯綜復雜的三星股權網絡

以李健熙為例,李將價值50億美元的股票傳給了他的兒子李在鎔,而作為繼承人,李在鎔將支付政府25億美元的巨額遺產稅。

如此巨額的遺產稅,李在鎔不得不變賣資產,例如——股票。

而變賣股票的結果就是三星將失去51%的相對控股,紙牌屋也會崩塌。

合並企業,『支付』遺產稅

2014年5月10日,李健熙心臟病發作被送醫急救,當他在三星醫療中心的病床上昏迷數天、數周、數月甚至數年時,李在鎔利用這段時間制定了一項計劃,以在李健熙死後支付巨額遺產稅並讓三星保持家族控制權。

李氏家族股權網絡中最關鍵的兩個環節是三星建築貿易公司 (C&T) 和 Cheil Industries《第一毛織》,它們都是三星歷史最悠久的兩家附屬公司,主要充當各種事實上的控股公司。

但 李氏家族對C&T的控制隨著越來越敵對的投資者買入,三星對Cheil Industries《第一毛織》的控制比C&T強得多。

因此,李在鎔計劃合並C&T和Cheil,如果在合並過程中Cheil 估值高於C&T ,那麼在合並後,李在鎔對合並後的實際控股公司將擁有更多的相對控制權。

所以,他提出了1股C&T股票將轉換成0.3股 Cheil 股份。

但卻遭到了C&T 股東,尤其是最大的美國對沖基金Elliot的強烈反對,他認為Cheil的客觀價值約為 34.2 億美元,但0.35的轉化率將其價值誇大至40.8億美元,贈送了Cheil數億美元,而這筆錢是直接從C&T股東口袋裡出的。

與李氏家族可以通過簡單多數的51%直接控制的大多數商業決策不同,並購需要三分之二股東批準。

但對李在鎔來說,其他股東不足為懼,擁有11.6%股權的單一外部股東——由韓國衛生部和福利部聯合管理的韓國國民年金公社才最難說服,因為當時的總統是樸槿惠。

在李在鎔一籌莫展之際,他通過『內部消息『得知了崔瑞元。

她是樸槿惠的好友兼親信,雖然她沒有任何正式職位,但卻對樸的決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明面上,崔瑞元在首爾繁華的江南區經營著一家意大利餐廳,但經常有人看到政界人士和商界人士走上三樓。

這在韓國的權力掮客中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在樸上任不久後,崔就成立了兩個』非營利』組織——Mir和K-sports基金會。

在合並C&T和Cheil的計劃執行不久後,三星在李在鎔的指導下,向崔氏基金會捐贈了合計3600萬美元,雖然對具體內部運作仍知之甚少,但不久之後,持中立態度的韓國國民年金公社就投票贊成李在鎔的合並計劃。

之後,兩家公司成功合並,李氏家族將三星的控制權傳給了下一代。

大到『不能倒』,三星集團會長李在鎔獲特赦

2016年,閨蜜門事件爆發,樸槿惠被彈劾入獄,李在鎔因賄賂被起訴入獄。

5年後李獲假釋出獄,樸被特赦。

而事實上,李在鎔的法律糾紛實際上是他父親李健熙十年前的翻版。

李健熙在2008年因受賄等罪名被判入獄三年,但僅一年後就被李明博赦免,以便他可以繼續留在國際奧委會並指導韓國申辦2018年冬季奧運會。

雖然這是公開聲明的理由,但李健熙後來被媒體揭露使用賄賂來說服總統赦免他的賄賂指控。

賄賂總統,赦免指控

而在2022年夏天,李在鎔獲得赦免時也使用了類似的理由。

而在假釋期間,李在鎔仍然扮演著被剝奪自由的角色。

但在同年5月作為三星實際領導人的李在鎔與拜登會面,兩個月後尹錫烈以直截了當的方式為李在鎔的赦免辯護——他說,作為三星集團唯一家族繼承人,領導三星集團迅速從流感中恢復是最大的任務。

雖然以三星集團對韓國的巨大經濟影響力來說,這個理由並不牽強。

但它確實延續了似乎無法打破的循環:韓國,尤其是韓國政客,沒有三星就無法生存。

而在某種程度上,三星可以在沒有韓國的情況下生存。

這種企業凌駕於國家之上的權力結構,很難相信它能站得住腳。

但以三星集團現有的實力來看,三星已經壯大到『不能倒『的地步。

隨著財閥的增長開始放緩,韓國需要一種新的經濟模式:一種有利於創新和開放的模式,而不是依賴當前的企業巨頭。

但是,韓國要想改變經濟模式,就必須首先對抗掌握國家權力的財閥。

三星和韓國之間脆弱的權力平衡,很難知道哪個紙牌屋會先倒塌。